在寒风凛冽的冬日捧着一杯热呼呼的奶茶,我突然无比地想念上海,想念那一句:“刘倩,又开始喝奶茶了。” 王老师,上海冷不冷?王老师,你想不想我。此情一动,七年的朝夕相伴浮于眼前,奶茶的雾气氤氲了我的双眼。
“刘倩,我去看一下胡老师。”
“刘倩,我去看一下孙老师。”
“刘倩,我们到沈阳要去看高老师的。你说给他带什么好?”
“刘倩,黎老师和臧老师要来校对书稿,你去国交给他们订房间,要安静的。”
“刘倩,聚餐记得叫上淑贤,你师兄在美国,她一个人在上海大个肚子怪可怜的。”
刘倩是个“小秘书”,记录王老师的日程以便告知来访者,帮助王老师打点大小事务。王老师关爱自己很少,大多数情况是在关爱他人。
胡人亮老师是王幼芳老师的导师,是我的师爷。师爷在世的时候王老师总会定期地去看他,陪他说说话。有时候王老师也会带上我,我接不上话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感受温暖的师徒情谊,如师如父的深厚情谊。师爷血糖高,家里控糖很严格。每次王老师来看他,他就会撒娇要喝可乐、吃巧克力,甚至还要喝我手里的奶茶。在夫人孙老师的默许下王老师总能给师爷小小的满足。天气好的时候师爷也会来办公室“玩”,也是来“讨”吃的,他知道王老师这里藏了很多小点心。师爷与王老师之间师徒情深的故事不必细说,我只知道当年王老师申请调去北京,师爷硬压着不放。他是在给自己留一个贴心的女儿。师爷走后,王老师仍然定期去他家,探望师爷遗孀孙老师。
中国苔藓界从陈邦杰先生发展至今也不过五代人,圈子小,老先生们彼此之间很熟络、彼此照应。陈邦杰先生的学生黎兴江先生、臧穆先生就把王老师当徒弟,在两位先生细致周到的安排下我们几次云南考察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投桃报李,王老师发动我们全课题组把两位先生的手稿转成电子版,再一一校对,终于在2011年《中国隐花(孢子)植物科属辞典》得以面世。我知道王老师让我们参与录入与校编是让我们在感受老一辈科学家对科学的严谨态度和献身精神。
王老师关爱前辈自不必说,她提携后辈、关爱学生在苔藓界都是出了名的,很多学生慕名前来考王老师的研究生,就连本科生都知道王老师待学生和蔼可亲、认真负责。2003年大夏杯课题需要选择导师时,她耐心地听完我的阐述非但没有拒绝我,马上安排研究生和实验员老师给我落实实验。日后有人问我研究生为什么不到外校去读?我说如果我要读研,导师有且只有一个,只能是王老师。那份恩情他们不懂。
王老师不拒绝有想法的本科生,也不拒绝走投无路的学生。我仍记得敖民,一位少数民族学生,本科已经延期两年,换了5个毕业论文指导教师都不得而终,最终找到了王老师。那一年我们课题组已经指导了8个本科毕业论文,王老师为难地看看我。我知道她想接下来,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排,那会儿距离本科毕业论文答辩不到1个月。我知道敖民是烫手山芋,可我也必须接着。我只给敖民提了一个要求:再苦的活也得跟着,扛住。他跟着我一天内把闵行区跑遍,做了十个样地的生态调查,回来三天内就把数据进行了整理,半个月完成了毕业论文的初稿。敖民也是一个感恩的人。
王老师对学生的学业上有要求,但如果一时达不到,她也能宽容。我们很少看到王老师发火,唯一的一次是她狠狠批评了学生的利已主义。在王老师心里,课题组就是一个团队,一个有传承的团队,大家都要把所学的分享出来,让同侪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如果谁藏着掖着不分享,王老师会很恼火。我们课题组就这么互相帮助着、互相关怀着,师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非常融合,即使天各一方,有事的时候我们也会彼此照应。我每次回上海,师兄师姐总会挤出时间共聚王老师家里,吃着热乎乎的红烧肉,回顾我们一起出野外的日子。
我们出野外的日子,那真叫一个苦。通常情况下早上吃一顿早饭,背着干粮就外出采集一整天。一天里跋山涉水。苔藓生长在临水阴湿之地,我们只能走无路之路,自己辟出一条道来。一天下来,要么被蚂蝗咬了,要么裤腿都湿了,要么脸上手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可有王老师的陪伴,一切都不累,她总是尽力让我们吃好吃饱。年轻人在饱餐一顿之后晚上继续干活——包标本、写信息、做标签和编号,我们干到多晚王老师就陪到多晚。王老师在我读研的五年里,每次野外工作都亲自带队,她说不亲眼看到我们平安,心里不放心。
王老师如师如母,对我们关怀备至,不知不觉她已经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尤记得2008年在独龙山3333米海拔的高度上经历了车轮打滑差点翻车后,一到有信号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给王老师打电话,电话接通我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王老师,我以为差点见不到你了。” 电话这头的我也听到了王老师浓重的鼻音,她必定后悔这一次没有亲自前来,而彼时受惊吓的我却忘了报喜不报忧。
对父母我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在王老师面前我卸下所有,我们彼此真实地交往,用她的话来说我们是生死之交。谁说不是呢?如果2005年在洱海没有王老师奋力的一拉,我恐怕已经滑向洱海深处;那天个清晨王老师骑着自行车突然眼前一黑倒在路上,她第一个拨出了我的电话,我使出生命所有的力量跑向王老师出事的地方,生怕有半点耽搁。我们都是彼此之间最重要的人哪!
毕业后我离开上海来到深圳,我们又成了最牵挂彼此的人。在妈妈生病的日子里,如果没有王老师听我倾诉化解我的痛苦,我可能没那么快能走得出来。妈妈走后,我就把王老师当成了妈妈,有事没事就往上海跑,就为了多看看她。在我苦闷和迷茫的时候,是王老师的期盼给了我力量,她说喜欢我热烈生活的状态,于是我就努力活成热烈生活的样子,慢慢地走出了低谷。
我今天做老师,努力向王老师看齐。她勤恳工作,每天7点准时到校,晚上10点才离开,能亲力亲为的绝不假手他人;她关爱周围所有的人,尤其善待学生—— “学生嘛,能帮就帮一把。”她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在爱着我们这些学生:“刘倩,不要总是工作忘了家庭,女儿和老公都要照顾好。家庭好才是真的好。”
天各一方,我们只能经常在朋友圈互动、互相关怀。女儿经常在微信里给王老师留言:“上海外婆~我想你了!”
上海妈妈,我想你了!
王幼芳教授简介
王幼芳教授,女,1953年生,1977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植物学专业研究班,留校任教,从事植物学教学与苔藓植物分类、区系和分子系统学等领域的研究,2001年晋升为教授并指导博士研究生。曾担任植物学科组副主任,学院教学委员会委员,学院实验中心顾问,上海植物学会常务理事,世界苔藓学会会员(IAB)。目前担任上海市植物学会理事,中国苔藓专业委员会委员等职。自1980年一直是植物学课程的主讲教师,并开设孢子植物学、植物系统学、植物组织培养、苔藓植物学等选修课。曾主持过教育部和华东师范大学多项植物学课程改革项目,获得教育部植物学教学改革一等奖及华东师范大学教改合格证书。参加编写《植物学》、《植物学实验指导》、《植物学学习指导》、《天目山植物学野外实习指导》、《天目山野外实习常见植物图集》和《植物学野外实习手册》等基础教学的教材,其中《植物学》教材获得上海市普通高校优秀教材一等奖。2005年度首届获华东师范大学优秀教学一等奖。先后主持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主编专业著作1本,参编专业著作5本;发表学术论文一百多篇。主编的《中国苔藓志》第七卷获孢子植物志编委会一等奖,参编的《西藏苔藓植物志》获中国科学院科学技术进步特等奖。